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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皇陛下,我們成親吧

重生之驚世亡妃 莫言殤 34939 2025-10-18 16:35

  

  雨後初晴,天空中萬點金芒穿透薄薄的雲層,映照在定國皇宮朱紅的宮牆上,碧瓦流光,絢麗奪目。

  蘇漓站在儀華宮主殿內,她白衣勝雪,眸光清亮,氣定神閑,光華無雙。身後宮門沉肅,晴空萬裏。一左一右兩位男子,長身玉立,一個青衫磊落,清俊孤傲;一個藍袍大眼,俊朗剛毅。

  殿內外的宮女侍衛一派肅穆,卻仍然有人悄悄地朝這三位氣質非凡的人不住地打望。

  蘇漓輕咳一聲,抬眼朝主位上的人望去。

  端坐在主位上的定國皇後約莫四十出頭,貴雅端莊,雍容秀麗,但臉色頗為憔悴。站在她身旁的女子,乃北平候之女霍小蠻。五官明媚,肌膚勝雪,絕對稱得上美人二字,隻是那神色間毫無遮掩的驕矜與刁蠻,頓時令這張臉失了幾分顏色。她正拿出一個玉佩呈給皇後。

  “皇後娘娘請過目。”

  那塊玉佩之上九爪蟠龍穿雲踏霧,雕刻得栩栩如生,皇後一見此玉,震驚失色,一把抓過玉佩,顫聲叫道:“昶兒的蟠龍玉佩!”

  “正是!這玉佩是蠻兒在那女子身上發現的。她一定跟太子失蹤有關!”

  皇後慈祥親和的目光倏然淩厲,掃向堂下女子,“你是何人?太子的貼身玉佩怎會在你手中?”

  蘇漓見她眉眼之間與郎昶有幾分相似,想來應是郎昶的生母。她皺了皺眉,暗自沉吟。

  一月前她在汴國得知郎昶失蹤,便帶著四使自遼城一路查探直至定國,幾乎調動了沉門全部力量,仍然尋獲不到半點線索,一行人仿佛就此憑空消失了!無奈之下,蘇漓決定兵分兩路,項離挽心率領門人繼續留在邊界查找線索,而她與江元秦恒則直往定都,探聽消息。哪知在市集上遇到這位刁蠻小姐,看到她身上帶著郎昶的玉佩,不由分說便要將他們一行人抓進宮中。蘇漓立刻將計就計,借此進宮,進一步查探。

  此刻皇後鳳顏色變,蘇漓心間微沉,施禮回道:“民女蘇漓,一年前與太子殿下於晟國結識,幾番相交頗為投契,殿下回國之前,將這玉佩贈予民女誠意相邀,他日若有機會來定國再見。”

  “你的意思是,這玉佩是太子親手送你的?”皇後驚疑不定,不可置信地看著她。

  蘇漓答道:“確是如此。民女此行,也正是為履行當日與太子之約……”

  “一派胡言!”皇後突然站了起來,嚴厲道:“你可知這玉佩對於太子的意義?”

  蘇漓皺眉道:“民女不知,太子未曾提過。”

  皇後怒道:“那本宮現在就告訴你,這蟠龍玉佩乃我皇家信物,更是定國曆代太子身份的象征!太子一向行止嚴謹,豈會輕易將這般重要之物相贈與人?”

  蘇漓怔住,她隻當這玉佩是朗昶的隨身信物,卻沒料到竟是太子身份的象征!那……十九年前的定國太子,當時也是這塊玉佩的主人?!

  蘇漓內心一震,手指下意識地撫上懷中的畫像,那畫像上的蟠龍印章時時提醒著她身世的線索。她抬起頭道:“民女不知此玉如此重要,也不知太子為何以此玉相贈,但若能讓民女見皇上一麵,或許會有答案。”

  “你要見皇上?”皇後驚愕地看著她。

  霍小蠻立刻道:“皇後娘娘不要信她,這個女人會武功的,太子哥哥一定就在他們手上!說不定她這次來,正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,要刺殺皇上也說不定,皇上現在本來就病重,萬一……”

  “住口!”一聽到皇帝重病,皇後臉色急變,厲聲打斷。

  蘇漓的心立刻沉了下去,朗昶果然還未回宮,定國皇帝病重,想來皇後為了安定民心,對外隱瞞了這些消息,難怪他們在定都城裏什麽都打聽不到。如今這個消息被她知曉,即便皇後相信她與朗昶失蹤無關,恐怕也不會輕易放她走。皇後戒心已生……要想求見皇帝,隻怕難以如願……

  身後的秦恒見勢不妙,低聲道:“門主!情況不太妙,不如先撤……再作打算。”

  蘇漓微微點頭,對著皇後施禮道:“既然太子不在宮中,請容民女先行告退。”

  “站住!”皇後沉聲喝道。

  門外的侍衛應聲堵在了門口,攔住三人去路。

  皇後沉聲怒道:“你把本宮這裏當成什麽地方?想來便來,想走便走?”

  蘇漓淡淡笑道:“民女不敢。民女與太子相交甚篤,此番持信物前來,原本隻是履行當年之約。沒想到會令皇後娘娘誤會。在下並無任何惡意,如若冒犯了娘娘,還請娘娘見諒,準我三人離開。他日待太子回宮,民女定當親自向太子賠罪。”

  皇後坐了回去,冷冷道:“本宮看你氣質不俗,不似大惡之人。隻要你老實交代,本宮自然不會為難你。但你若不識抬舉,存心欺騙本宮,本宮定不輕饒!”

  蘇漓歎氣道:“昔日太子常與民女說起娘娘,說您母儀天下,德高賢淑,民女深為敬重。但這件事,民女對娘娘所說的話,絕無半句虛言。還望娘娘明查。切勿動怒。”

  霍小蠻叫道:“太子哥哥失蹤這麽久,一點消息都查不到。你身上有太子的信物,最有可疑!娘娘千萬不要聽信她巧言令色!”

  皇後眉宇間疑慮重重,萬般為難。

  蘇漓皺眉道:“若是皇後娘娘不信,民女還有個請求,或證一二。”

  皇後疑道:“你想做什麽?”

  蘇漓上前一步:“民女鬥膽,想求見皇上一麵。民女與太子有個約定,見了皇上,就能解釋民女的身份。”

  “大膽!”皇後再次站了起來,怒容滿麵,“你究竟是何人?!幾次三番想見皇上?!皇上聖駕豈是你說見就能見的?”

  霍小蠻叫道:“皇後娘娘,她肯定是個刺客,千萬別放走她!”

  蘇漓緩緩後退一步,伸手入懷,摸到那個畫像:“我有一物,可證明我身份。但隻能交給皇上!”

  “放肆!”皇後厲聲叫道,一揮手,“我定國皇宮豈容你撒野?!來人!將這三人拿下!”

  蘇漓臉色微微一變,殿外侍衛已經有五六個人衝了進來。刷地一聲脆響,刀光立現。侍衛大步上前來拿,秦恒與江元身形一閃,內力凝於掌中,四掌齊發,隻聽見一聲巨響,兵刃盡折,五六個大漢紛紛摔出門去,倒地哀嚎。

  殿內之人大驚失色,宮女們紛紛發出一聲驚叫,朝殿後奔去。皇後臉色震驚,扶著椅子的手不由自主地發顫。霍小蠻嚇得蹲在地上,還不忘叫道:“快來人啊!還有人呢?!你們都死啦?!”

  蘇漓仍然站在殿中,一步未移。

  她清冷的目光停留在皇後已然變色的臉上,緩緩開口:“我若想走,何人能阻擋?”

  皇後驚得說不出話來。

  蘇漓收斂了目光:“民女與太子一向交好,不想與皇後娘娘為難。若是娘娘執意不信民女所言,民女隻能先行告退。他日太子回宮,民女再來請罪。”

  霍小蠻跳起來,指著殿外叫道:“你想逃?沒那麽容易!顧統領已經帶人將儀華殿包圍了!這次你插翅也難飛了!”

  江元與秦恒閃到蘇漓身後,壓低聲音道:“門主!我們掩護你,立刻走!”

  蘇漓無奈地看了皇後一眼,“好吧。”

  她轉過身,大步朝殿外走去。此時突然傳來太監的唱喝:“皇上駕到——”

  殿內外的人,紛紛跪倒一片。蘇漓舉目望去,隻見皇帝的鑾駕在重重護衛之下,從幾重門外,緩緩地走來。初晴的陽光映照在尊貴的帝王車輦上,雕龍刻鳳金黃色的車頂,四角蟠龍吐珠耀眼奪目。

  鑾駕一步一步地朝宮門而來,蘇漓忽然覺得眼眶一陣發熱。是他嗎?會是他嗎?今生唯一的一個未解之謎,會從此解開嗎?

  定國皇帝高高地坐在鑾輿之中,四周黃幔垂懸,阻隔了所有人的視線,但蘇漓依然看到車駕落地的一瞬,他的手扶住了椅子的扶手,輕咳一聲。

  皇後連忙率領眾人出殿跪拜迎接,三呼萬歲。唯有蘇漓三人沒有動。她隻是遠遠地看著那個鑾輿,沒有靠近。

  一股淡淡的藥草氣息從禦輦方向飄了過來,蘇漓眉頭輕輕一皺,敏銳地覺察出這氣味之中竟有醫治陳年內傷的藥材,不禁微微一怔,莫非定國皇帝曾經受過嚴重的內傷?

  隻聽皇後緊張道:“皇上聖體未愈,何以親自來臣妾這裏?萬一染上風寒可如何是好……”

  皇帝氣息虛弱道:“朕聽聞皇後在一名女子身上找到太子玉佩,可有此事?”

  皇後道:“確有此事,皇上請看。”

  她將玉佩送至皇帝跟前,皇帝接過仔細端詳,激動道:“確是太子之玉,那女子現在何處?”

  皇後道:“就在殿內。她拒不承認見過昶兒,還說玉佩是昶兒一年前送給她的……”

  皇帝皺眉,沉聲問道:“皇後相信她說的話?”

  “臣妾當然不信……”

  “那就想辦法讓她說出實情,否則我定國江山真要後繼無人!”說罷,他猛地咳嗽起來。

  蘇漓頓時心驚,聽皇帝的意思,似乎把這塊玉佩的發現當成查出朗昶下落的唯一線索?

  霍小蠻叫道:“幹脆直接用刑,大刑之下,不怕她不說實話。”

  此言一出,眾人都是一驚,皇帝一口氣提上來,竟咳嗽不止。

  皇後立刻斥道:“蠻兒不許胡說!我定國一向以仁治天下,即便是十惡不赦的犯人,也極少用刑。況且這女子隻有嫌疑,並非真凶!”

  蘇漓目光轉向皇後,內心慨歎。素聞定國納蘭皇後賢德仁厚,果然名不虛傳。當下歎道:“太子真是有福……”

  乍然聽到這個聲音,皇帝的咳嗽驟然停止,他抬頭問道:“你就是那個女子?”

  “正是。”蘇漓定定地看向那尊貴的帝王,遲疑了片刻,舉步朝他走去。兩旁的侍衛橫劍相阻,她腳步一頓,笑道:“皇上可想知道太子為何贈我玉佩?”

  皇帝沉吟一下,“讓她過來。”

  “不可!”皇後驚道,“此女進宮之後一再想見皇上,方才還意圖闖宮,她身後二人武藝高強,若準她近前回話,萬一她心懷不軌……”

  皇帝道:“朕難道還怕了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?笑話!這裏數十名皇宮禁衛難道都隻是個擺設嗎?讓她過來!”

  皇後無奈,隻得諾諾退後。侍衛讓開來,蘇漓緩步前行,走到離禦輦十尺外站定。

  皇帝疲憊道:“你倒說說,太子有何因由贈你此玉?”

  蘇漓道:“皇上若想知道,就請先回答民女的幾個問題。”

  “你好大的膽,敢跟皇上討價還價!”霍小蠻大聲叫道。

  蘇漓沒有理她,目光緊緊地鎖住那鑾輿中模糊的人影,徑直問道:“民女想請教皇上,那塊太子之玉,十九年前可是屬於陛下?”

  皇帝皺眉道:“不錯。你問這個做什麽?”

  蘇漓不答,接著又問:“那當時您有沒有將這塊玉送過別人?”

  “太子之玉等同太子之命,朕當然不會送人!太子也不會。”

  蘇漓心頭一跳:“那十九年前,您可曾去過一個叫做餘青穀的地方?見過一個……”

  “你究竟是什麽人?”皇帝突然警覺地打斷她的話,沉聲問道,“為何對十九年前的事如此感興趣?你到底想打探什麽?”

  “十九年前?”霍小蠻歪著頭想了一下,突然捂嘴驚叫道:“那不是外戚亂政的那一年嗎?難道你是亂賊之後?抓了太子哥哥,現在又來找皇上報仇?”

  眾人聞言麵色驚變,隻聽唰的一聲,數十名禁衛竟同時拔劍,直指蘇漓。江元、秦恒目光一沉,立刻拍開擋在身前的侍衛,如鬼影一般掠到蘇漓左右。

  皇後大驚失色,慌忙叫道:“保護皇上!”

  局麵瞬間劍拔弩張,一觸即發。

  蘇漓麵色不變,冷冷地看著霍小蠻道:“聽聞十九年前定國外戚叛亂,北平侯助皇上平亂,可是第一功臣!我若是亂賊之後,一定先抓了霍小姐找北平侯算賬!”

  霍小蠻吃了一驚,慌亂得連連後退,抓過一個侍衛擋在身前,直叫道:“皇上救我!”

  蘇漓嘲弄笑道:“我又不是定國人,霍小姐這指控恐怕是欲加之罪!”

  霍小蠻叫道:“那誰知道,也許你當年被人送走,放在別的地方養大,現在回來報仇。”

  皇後盯著蘇漓,問道:“你究竟是什麽人?”

  蘇漓從懷中掏出一塊掌心大小的黑色令牌,上頭精致獨特的花紋內刻著一個大大的驍字。她緩步上前,舉起令牌道:“其實我乃汴國皇帝特派的密使,為調查貴國太子失蹤一事,一路南下至此,因查不到有用的線索才借霍小姐入宮。”

  皇後愣住,詫異道:“你是汴國密使?為何剛才本宮問及你卻不說?你有說一物可證身份,就是這個?”

  蘇漓道:“正是。既是密使,民女有不便說的理由,還望皇後娘娘見諒。”

  “那此時為何又說?”

  “因為不想動幹戈,以免增加兩國的誤會。”蘇漓平靜回話,對答如流。

  皇帝道:“呈上來。”

  太監將令牌呈給皇帝,皇帝看著那令牌上的花紋,目光忽地一沉:“既是汴國密使,又為太子而來,為何句句問的卻都是十九年前?”

  蘇漓道:“因為……此事關係到我國上任聖女當年的一段舊事……”

  “你是聖女教的人?”皇帝口氣突然淩厲,虛弱的氣息波動難平,“難怪朕覺得這令牌上的花紋如此眼熟,原來是聖女教特有的標誌!……聖女舊事乃汴國皇室機密,除聖女教長老以外根本無人知曉,看來你在聖女教位份不低。”

  蘇漓一驚,驀然想起十九年前靜婉姑姑曾潛入定國皇宮刺殺先皇,兩國早已結下仇怨。如今朗昶又在汴國邊境失蹤……隻怕這仇怨會越來越深。

  “皇上!”蘇漓叫道:“太子失蹤與聖女教並無關係。汴皇就是怕此事是有人從中作梗,傷了兩國和氣,才派民女前來查明真相。”

  皇帝不語,隻是陰沉地盯著手上的令牌,半晌方道:“你是聖女?”

  蘇漓輕聲道:“不錯。”

  “來人,將這三人拿下!”

  兩旁的護衛迅速圍逼過來,雪亮的兵器在日光的照射下閃過冰冷的寒光。

  蘇漓眉心微微一跳。江元與秦恒立刻護在她身後。

  蘇漓冷了臉色,“陛下就是如此待我汴皇密使的嗎?”

  皇帝厲聲道:“聖女教的人,一個也不能放過!”

  蘇漓急聲大叫:“陛下如此憎恨聖女教,為何當年還要與聖女結緣?!”

  皇帝手一揮,將令牌扔在地上,發出咣當一聲脆響:“給朕拿下!”

  眾侍衛蜂湧而上,秦恒與江元護在左右,四拳翻飛,揮倒一片。侍衛無法近蘇漓的身。但是湧上來的人越來越多,秦恒焦慮地看了一眼四周,大聲叫道:“門主,此地不宜久留!走為上策!”

  蘇漓死死地盯著那禦輦中的人影,忽地拔地而起,如同飛鳶一般朝帝駕飄去。眾人大驚失色,皇後衝到禦輦前大聲直叫:“保護皇上!”

  話音剛落,蘇漓一隻手搭在了皇後的肩膀,稍一用力,皇後便向一旁倒去。她上前一步就要掀起轎簾,就在這時,突然傳來一道急切的男聲——

  “住手!”

  蘇漓的手,下意識地頓住。她抬頭去望,隻見一行人轉入宮門,為首的男子白玉冠束發,雖麵色有幾分焦急,但依舊豐神俊逸,溫雅無雙,身上一襲煙色長袍拽地,卷著千裏遠歸的風塵,卻並不顯得絲毫狼狽。赫然就是失蹤多日的定國太子朗昶!

  他身後跟著一男一女,男的錦衣玉帶,眼若桃花,邪魅風流;女的黑衣素淨,五官秀致,眸色清冷。正是率領門人留在遼城邊境繼續尋找朗昶的項離、挽心。

  他的目光越過重重禁衛,迅速朝蘇漓望來。

  蘇漓微微一笑,牽懸多日的心終於在這一刻放鬆下來,猶如卸去千斤重擔。她這才發覺在她的心裏,早已將他當做親人看待。難以言說的激動和欣喜在心頭翻湧,她卻隻是輕聲地喚道:“太子殿下!”

  皇後熱淚盈眶,拉著郎昶不住叫道:“我的兒!你回來了!”

  “兒臣不孝,讓母後受驚!”朗昶跪地拜倒:“兒臣拜見父皇母後!”

  皇後連忙將郎昶扶起來,皇帝喜道:“回來就好!咳咳!這些日子發生何事,為何一直收不到你的消息?跟你同去的那些人呢,怎麽一個也不見?”

  “他們……都犧牲了。”朗昶難過地低下頭去,憶及不久前的凶險,以及那些為護他周全而埋骨荒野的忠勇之士,他目光悲傷而沉痛。

  “到底發生什麽事?”皇後驚問。

  郎昶道:“我們在遼城邊界遇到一批黑衣蒙麵殺手,他們個個武功高強,訓練有素,似乎對當地的地理形勢了如指掌,兒臣帶去的護衛雖也是經過精挑細選,卻遠不是他們的對手……我當時受了傷,為了躲避追殺東躲西藏,後不慎跌入深穀昏迷數日,才耽擱至今……”

  他寥寥數語,隱藏萬般凶險,平靜述說此番經曆。

  霍小蠻叫道:“太子哥哥可知那些殺手是什麽人?我告訴爹爹,定帶人去將他們抓來治罪!”

  郎昶搖頭笑道:“這件事以後再慢慢說吧。”

  皇後追問道:“那後來呢?你是如何離開那個凶險之地?”

  郎昶感激回頭,看了眼身後的項離、挽心,“幸被這二位使者找到,助我脫險,又一路護送回宮,朗昶真是感激不盡。”

  “太子不必客氣,我二人也不過是奉命行事。”挽心淡淡說完,目光冷冷地瞥向周圍的禁衛,走到蘇漓身旁,叫了一聲“門主”。

  蘇漓淡笑道:“辛苦了。”

  郎昶走到蘇漓身前,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臂,內心一片慶幸與安寧。目光久久流連在她熟悉的麵容,他神情激動難抑,半響才道:“好久不見。”

  如此輕微的四個字,卻仿佛道盡了幾百個日夜的牽念,一如她這一個多月的寢食難安。蘇漓不禁眼眶微熱,看了眼旁邊的帝後,她目光有一絲複雜,輕聲回道:“是啊,好久不見了,太子殿下可好?”

  “我很好,要感謝你。”他回頭看向身後的二使,“若非他們找到我,恐怕我這次真要凶多吉少。”

  蘇漓笑道:“太子吉人天相,自然能化險為夷。”

  郎昶拉住蘇漓的手,在一眾詫異的目光中走向禦輦:“跟我來。”

  皇後輕歎:“原來姑娘果真是昶兒的朋友。都怪本宮思子心切,見太子玉佩在這位姑娘手上,以為姑娘知道昶兒的下落,竟險些委屈了姑娘,真是對不住……”

  蘇漓淡淡道:“皇後娘娘言重了。”

  “太子!”皇帝突然厲聲叫道。

  郎昶忙道:“兒臣在。”

  皇帝沉聲問道:“這玉佩果真是你送給她的?你可記得朕當初將此玉交予你時,對你說過的話?”

  郎昶回道:“兒臣記得。父皇說此玉之重猶勝兵符,不可遺失,不得送人,否則太子之位兒臣不配。”

  蘇漓吃了一驚,不由自主地朝郎昶看去!

  皇帝咳道:“朕當年因為不慎丟失此玉,險些令我定國江山落入外戚叛賊之手,你、你……不顧朕之告誡,隨意將此玉相贈於人,實在令朕太失望了!”

  皇帝盛怒之下,氣息極為不穩,咳個不停,驚得一眾宮人心慌不已。進宮多年,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帝如此重斥太子。

  皇後勸道:“皇上息怒,保重龍體!昶兒行事一向有分寸,或許此事事出有因……”

  “兒臣所為確有原因……”

  皇帝已疲乏之極,頭痛欲裂,打斷道:“無論是何原因,私贈太子玉都是大過!你,過來。”

  郎昶近前,皇帝伸出手,將太子玉佩遞出黃幔,“此玉就是你的命,關乎定國皇室興衰,江山社稷,不能有任何閃失!”

  郎昶恭敬接過,“是。兒臣謹尊父皇教誨。不過……”

  皇帝閉上眼睛,道:“從今日起,你就閉門思過,沒有朕的旨意,任何人不得探望。至於他們幾個……救太子有功,如何封賞,皇後決定吧。起駕回宮。”

  朗昶還欲開口,卻被皇後製止,“你父皇累了,有什麽話,以後再說。”

  朗昶擔心地看著蘇漓,蘇漓沉默地站在那裏,一動不動,呆呆地注視著禦前緊閉的黃幔。

  就在剛才皇帝的手伸出來的那一刹那,她清楚地看到他的手上戴著一枚白玉指環,而那個指環看上去竟和母親留給她的極為相似。她頓時驚住,腦海中迅速閃過靜婉姑姑臨死前的話語:這指環還有一隻一模一樣的,在你親生父親的手裏……

  眼看皇帝鑾駕起行,即將離去,她突然上前道:“且慢。”

  鑾駕一頓,皇帝的貼身太監高聲斥道:“大膽女子,竟敢阻攔聖駕……”

  蘇漓強壓住內心的震動,追問道:“民女方才看到皇上手上戴著一個白玉指環,民女鬥膽請問,此物……是聖女教的吧?”

  禦輦內半響沒有回應,四周一片死一般的靜穆,皇帝突然冷冷道:“汴皇派你來的真正目的不是為了查太子失蹤之事,而是為了尋找這枚指環吧?這次念在你救太子有功,朕已經放過你。得了賞賜,立刻離開定國,不要不識抬舉!”

  蘇漓心頭一震,不由自主後退一步:“你要我離開……”

  郎昶急道:“父皇!蘇漓不能走!”

  皇帝道:“不要仗著她救了你就可以為所欲為!定國永遠不會歡迎聖女教的人!”

  蘇漓上前一步道:“當年的事,是是非非如今已難評說。民女隻有一個請求,想知道當年將這指環贈予陛下的人,可曾有約在餘青穀……”

  皇帝急聲叫道:“是誰讓你來問朕?”

  蘇漓從懷中掏出餘青穀中所見到的母親畫像,緩步朝禦輦走去,侍衛想阻攔,卻被郎昶斥退。蘇漓直直將畫像遞到黃幔前,輕聲道:“是這畫中之人。”

  皇帝伸出手來,接過了畫像,下一秒他飛快地掀開了黃幔,震驚問道:“你是誰?這畫像怎會在你手上?”

  蘇漓看見了他。

  眼前的帝王麵色有些青浮,似乎病得不輕。但依稀可見年輕時俊朗的輪廓。一雙精光內斂的眼睛,依然銳利。他的臉上,交織著焦急、困惑與期待的複雜表情,直直地朝蘇漓望去。

  蘇漓隻是定定地站著,和畫中人幾乎一模一樣的清麗麵龐頓時呈現在定國皇帝的眼前,多年來沉澱下來的淡定目光仿若一下被碎石擊中,炸裂開來。

  皇帝驚愕地瞪大瞳孔,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縱使兩國來犯,大敵當前,他也不會如此失控,震驚而起。

  “……昔……昔?”

  顫抖的聲音透露出此刻他內心無比的驚顫,而他脫口而出的呢喃,正是蘇漓亡母的閨名。

  隱約的猜測早已在蘇漓心底盤旋,這位定國皇帝或許就是母妃牽掛了一生的人!他看她的眼神,充滿思念,欣喜若狂,遠勝當初的汴皇與陽震。

  蘇漓不禁心頭一顫,極力控製著自己翻湧而來的情緒,她鎮定地看著他扶著內侍的手,急切地走下象征著他尊貴身份的座椅,隻因動作太急,竟險些踏空跌下車來。

  蘇漓心中一緊,下意識伸手想要扶他,但朗昶更快一步,穩穩地扶住了皇帝的手臂,“父皇小心。”

  皇帝仿若未聞,上前一把抓住了蘇漓的手臂。

  蘇漓看著他的手,還有那隻曆經滄桑的指環,氣息一時不穩。

  朗昶立刻道:“父皇,她是兒臣曾跟您提到的晟國明曦郡主蘇漓。”

  皇帝愕然地看著她,無數複雜的情緒從他眼底一一閃過,“蘇漓?……那個為情跳江自盡的女子?”

  蘇漓一怔,原來在別人眼中,她是這樣的人。

  朗昶道:“那隻是她為了離開東方澤所設下的金蟬脫殼之計。她如此聰慧堅韌,兒臣一直都不相信她會跳江自盡,因此才會堅持親自出使汴國,正是為了證實她汴國新任聖女的身份。”

  “原來如此……”皇帝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臉,緩緩地鬆開了她,喃喃地,“太像了……怎麽會這麽象?你和畫中人是何關係?”

  蘇漓沒有立即回話,而是直直地注視著他的眼睛,清楚地看到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眸之中難以掩飾的期盼和緊張,她才慢慢地、低聲地回道:“她是……蘇漓的亡母。”

  一聽到“亡母”二字,他渾身劇烈一震,仿佛受到巨大的打擊,控製不住往後踉蹌一步,不敢置信道:“你是昔昔的女兒?昔昔她……”

  “已經不在了。”蘇漓平靜地接道,卻心痛如絞。

  皇帝氣虛如絲:“那,你母親……你母親是何人?”

  蘇漓抬頭看著他道:“我生母乃聖女教上任聖女陽昔,因叛教離國被追殺,流落到晟國,為攝政王所救,後嫁他為妃。我出生之時母妃遭到聖女教追殺,為保我安全,她將我與相府柳氏產下的死嬰調換,才令我流落相府。後來……”

  “攝政王妃……因女兒身亡而病故……”定國皇帝的臉色霎時慘白,張口便吐出一口血,暈了過去。

  郎昶與蘇漓幾乎同時伸手,穩穩地扶住了軟倒的皇帝。他看了她一眼,她也在看他。隻是一瞬間,兩人的目光便回到了皇帝臉上。

  眾人見狀皆驚慌失色,皇後慌忙叫道:“快傳禦醫!”

  蘇漓的手迅速搭上皇帝的脈搏,發現他氣血不暢,心脈鬱結,果然如她所料受過嚴重的內傷。大概是當時沒有得到妥善的治療,後來又心緒煩擾,積鬱成疾,才會發展到如今這種糟糕的狀況。她下意識地以內力輸入,助他血氣暢通。

  郎昶憂心道:“如何?”

  蘇漓皺眉道:“不好,先扶進屋去。”

  眾人圍上前來,七手八腳地想將皇帝抬起進殿中。皇帝卻悠悠吐出一口氣,牢牢抓住了她的手,急切道:“告訴朕……你今年多大了?幾月的生辰?”

  郎昶急道:“父皇!先進去再說!”

  皇帝掙紮著推開眾人,幾乎站立不住,隻是盯著她看,執意要一個答案。

  蘇漓目光複雜,輕聲道:“虛歲十九,戌午年五月出生。”

  皇帝激動地叫道:“你母親生前可曾留下過什麽物件?”

  蘇漓遲疑了一刻,從懷中掏出白玉指環。

  皇帝伸出了手,兩隻白玉指環,一模一樣的光澤、形狀,一模一樣的花紋、滄桑,儼然就是天生的一對。而指環上方雕刻的立體蓮花拚在一起,嚴絲合縫,正是當年的定情信物。

  他霍然抬頭,眼眶已經濕潤,泛著欣喜的淚光,激動地握住了蘇漓的肩膀,顫聲道:“你是朕的孩子……朕和昔昔的孩子!”

  蘇漓看著他欣喜若狂的臉龐,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  尋找許久的答案,終於在這一刻得到證實,她的心裏竟沒有預期中的喜悅與激動,萬般滋味複雜難辨。想到母妃當年為愛叛國,不計後果,最後卻未能等到愛人回應,絕望了卻殘生。生離死別,人生最痛的苦都經受了,是怎樣的一種折磨!

  想到這裏,蘇漓下意識後退一步,揮開了他的手。

  皇帝呆在原地,目光一痛,傷心問道:“你……一定很恨朕……”

  蘇漓輕聲道:“恨嗎?我不知道。母妃她,從未跟我提起過我的身世。直到靜婉姑姑臨死前,我才知道我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。”

  皇帝重重地喘了一口氣,倒退一步,心痛地說不出話來。

  蘇漓定定地望著他:“靜婉姑姑說,母妃當年離開汴國之後,曾寫過一封信給你,但卻沒有得到回應。如果你就是她記掛了一生的人……那你告訴我,為何要負她?”

  皇帝仰天長歎了一聲,轉眼看著郎昶道:“你還記得你小時候,私自拿朕寢宮中的鳳凰騰雲來玩,朕罰你抄了三天的經書?”

  郎昶點頭道:“當然記得。”

  “好,現在你去取來。”

  郎昶看了蘇漓一眼,領命而去。

  太醫這時已經趕來,皇後急忙攙扶皇帝進殿休息。皇帝看著蘇漓道:“你若想知道當年的事,就隨朕來。”

  一行人進了儀華宮,忙著診脈、用藥。

  蘇漓站在原地,似乎還在猶豫。

  江元上前來輕聲道:“他傷得不輕。縱然多年調養,但元氣大傷,恐怕……”

  蘇漓猛地轉頭看著他:“你說什麽?”

  “定皇年事已高,身體又受過大傷,加上太子失蹤,連日操勞,已傷及元神……就算養好了,日子怕也不會太多了。”

  蘇漓臉色變了,“你是說他……還有多少日子?”

  江元暗下眼光,“不好說,多則三年五年,少則一年半載……”

  蘇漓胸膛起伏,看著那不遠處的宮門,臉色陰晴不定。不一會兒郎昶回轉,他手裏多一了一個寬約一掌,長半尺的錦盒,盒身上雕刻著龍鳳騰翔圖,因為主人時常撫摸的緣故,盒上的鳳凰圖案幾乎被手掌磨平,隻能隱約看出曾經雕刻的痕跡。

  郎昶柔聲道:“蘇漓,你千辛萬苦來這裏,不就是要一個答案嗎?跟我去見父皇!”

  蘇漓的心微微一震,看著他大步朝前走的背影,深吸一口氣跟了上去。

  內殿暖閣內一片寧靜,皇帝坐在主位上隻是發呆,目光在看到錦盒時,突然變得溫暖柔和了。他輕輕打開盒蓋,一塊泛黃的絹帛疊成整齊的方塊,靜靜地躺在盒中。他輕輕取出信帛遞到她麵前,示意她打開。

  蘇漓顫抖地接過,緩緩展開,娟秀的小字瞬間呈現眼前,她眼眶立即濕潤,隻見上頭寫道:

  阿鉸:

  見字如晤。

  穀中一別,至今二月有餘,君當已知妾之身份乃汴國聖女,刺殺你父乃皇命使然,幸未得手,方免鑄成大錯,望君諒解。

  猶記當日君之眼神震驚傷痛,妾亦如是。你我皆因落難相逢,相依相惜,相愛不疑,妾愛君磊落,以身相許,君曾立誓此生不負,言猶在耳,奈何上蒼捉弄,君乃奉命捉拿刺客的定國太子,妾乃刺殺定皇的汴國聖女……

  身份有別,注定分離。離穀那日,妾欲割斷情緣,此生不再與君相見,然回教之後,竟發現腹中已有君之骨肉!

  聖女教規,聖女一生不得嫁人生子,思量再三,終不忍舍去腹中胎兒,遂決定不計後果離教叛國!

  君若仍念穀中之情,盼來舊屋一見。

  信尾蓋著一枚指環印章,蘇漓拿過白玉指環往上一印,果然貼合,頓時眼淚湧出來。

  這封信確是母親筆跡,雖然簡短,卻道出了她與皇帝之間的糾結情事,字字含淚泣血。蘇漓能想象出母妃當時的糾結、彷徨、期盼,以及痛苦……卻無法想象,那樣的抉擇和等待下,最終的絕望。

  皇帝悲愴道:“當年,朕並沒有負她,隻是當時外戚叛亂,太子東宮被叛黨所占,信送到東宮,被叛黨截獲了。我在回宮途中身受重傷,一直在外躲避風頭。等到叛亂平息,我發現那封信已是多日之後……我,立刻星夜兼程趕去餘青穀,你母親卻已經不在那裏了……”

  回想起那段充滿絕望、痛苦、黑暗的日子,皇帝整個人都在顫抖,難過地說不下去。

  朗昶歎息道:“因為重傷未愈就趕路,父皇從此落下病根,久治不愈。從那之後,父皇派了很多人出去尋找,但找遍了整個定國也沒有你母親的下落。後來查到叛黨拿到信,為逼父皇就範,他們曾派人去餘青穀抓你母親……我猜想,你母親當時一定以為那些人是父皇所派,因此傷心絕望,最終嫁給了攝政王。”

  蘇漓怔住,他和母妃分開竟然是因為一場誤會!“怎麽會這樣?!”

  皇帝熱淚盈眶:“我一生都沒放棄找回你母親和我們的孩子。後來有消息傳來你母親可能去了晟國,我讓昶兒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去查找,但始終沒有你們的下落。後來……昶兒借晟皇子選妃的機會,出使晟國。我把你母親的畫像給他看過,讓他去借機尋找,但是……”

  郎昶道:“父皇!兒臣就是覺得明曦郡主和畫像中人極象,懷疑她就是畫像中人的後人,所以才將玉佩相贈,約她前來,好讓父皇親自證實此事。”

  皇帝轉眼看著郎昶:“好!好孩子,父皇錯怪你了。這件事你辦得好!”

  朗昶笑道:“如今兒臣終於把皇妹找回來了,父皇您可以放寬心了。我們一家人也算團聚了。”

  皇帝緊緊握住蘇漓的手,笑得湧出淚來:“好,好,這麽多年……朕找了這麽多年,終於見到你了……朕的長樂公主!”

  蘇漓抬頭看他,情緒越來越起伏不定。

  皇帝聲音哽咽:“如果你母親還在……不知道她會不會原諒我……當我知道她是聖女教的人,恨得差點親手殺了她。可是最後我還是下不了手……原來以為,我們就此分手,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。沒想到……我終究還是害了她!”

  蘇漓眼淚流下來,模糊的視線中,他再也不是先前那個威嚴尊貴的皇帝,而是充滿悔恨和期待的父親。她堅硬的內心,終於崩塌。

  郎昶輕輕地推了她一把:“長樂,快叫父皇!”

  蘇漓張了張嘴,卻沒能發出聲音。

  皇後內心不忍,上前道:“好孩子,這麽多年委屈你了。你父皇當年縱然有錯,念在他多年牽掛思念,受盡折磨的份上,就不要再怪他了。好嗎?如果你母親還在,一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認回親生的父親!”

  蘇漓低下頭,任淚水肆虐,內心卻有些惶然。

  皇帝站起來,顫抖著去抓住她的手臂:“長樂!自從朕得知有你,就在心裏為你取了名字,長樂,長樂,希望你能一生快樂!想不到,朕還是讓你受盡了苦……對不住……今生能聽你叫一聲父皇,死也無憾了……”

  他腳底一浮,幾乎又要暈倒。蘇漓一驚,立刻扶住他。

  她的手,抓住了他的。眼神在這一刻交織。血濃於水,親情終究是血脈裏紮了根割不斷的牽絆。

  皇帝顫聲道:“長樂……”

  她淚湧如泉,哽聲道:“父皇。”

  皇帝將蘇漓攬進懷中,喜極而泣。站在一旁的郎昶,終於笑了。

  “臣妾恭喜皇上,終於骨肉團聚!”皇後欣喜叫道。

  “恭喜皇上!恭喜長樂公主!”眾人齊拜,儀華殿上空一片祥和。

  第二天,定國皇帝擬旨詔告天下,尋回了失散多年的長樂公主,賜名朗清,載入族譜,永享定國皇室榮耀。並下令在一個多月後的百集會上設國宴歡慶三日,慶賀公主回朝。

  接下來的一個月,蘇漓的長生殿中人來客往,寶物堆積,定國皇帝好似要把這十九年來缺失的父愛,通過這種方式全部補償給她。

  蘇漓呆呆地坐在長生殿外的一處木廊之中,看著皇帝剛剛又命人送來的一盒翡翠珠寶,有些哭笑不得。

  朗昶打趣道:“看來父皇是想把整個皇宮的寶物都搬到你這裏來。再過不久,你這長生殿恐怕要變成長寶殿了。”

  周圍的宮女都忍不住笑出聲來。

  蘇漓也笑道:“那就請皇兄行行好,跟父皇說一聲,別再往這裏送東西,不然真要放不下了。”

  自從與東方澤和好,又來定國認了親,心結釋然,整個人變得異常輕鬆,漸漸開始偶爾玩笑幾句。

  朗昶笑道:“如今在父皇心裏,你就如同掌上明珠,心頭至寶,父皇恨不能把世間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麵前還嫌不夠,怎肯聽我勸說。”

  一旁的宮女忍不住大膽地插嘴,“太子殿下說得極是,皇上就連每日進膳都要公主陪伴,不然吃不下東西,可見皇上對公主有多疼愛。”

  正是如此,蘇漓心中才又多了一重憂慮。自從定國皇帝與她相認,心頭鬱結漸漸打開,又有江元幫助配藥調理,身體雖然康複不少,但仍然時常沉浸過去、懷念母妃,實則過一日少一日。

  皇帝將蘇漓視若珍寶,唯恐她在這宮裏有一丁點不適,就連皇後對蘇漓也是真心相待,噓寒問暖,關懷備至,與對朗昶一般無二。蘇漓自從看盡磨難,就怕在人世多留牽掛,然而卻不過才一個月,她就已經生出不舍之情。

  朗昶見她臉色不佳,問道:“為何忽然蹙眉?有心事?”

  蘇漓沉默一會兒,方才低聲歎道:“原本此行,我並未想過一定要認父,隻是想查清身世,證實母妃一生情意並未錯付於人,好讓母妃在天有靈瞑目安息,如此我便心願達成,卻沒想到父皇疼我若此,我實在不知該如何跟他說。”

  “你要走?”朗昶驚問道。

  蘇漓雖然不舍,卻也堅定地點了點頭。

  朗昶詫異道:“這宮裏是否有什麽不合你心意?你告訴我,我去跟母後說……”

  “不,這裏很好。”蘇漓忙拉住他道,“以前我從未想過,天底下竟會有如此和諧的皇宮,沒有奪儲爭位,沒有後宮爭寵,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待我極好,我也有些舍不得離開,但我又必須要走。”

  朗昶疑惑道:“為何?”

  蘇漓微微笑道:“離開汴國之前,我與東方澤定下三月之約,如今約期將至,如若再不赴約,隻怕他要等不下去。”

  朗昶皺眉道:“原來是為了他!看來你已經原諒他了。如果等不下去,他會如何?”

  “大概會找來吧。”蘇漓猜測道,以他那樣的性格……

  “那就讓他來。”朗昶清朗一笑,道,“我們定國最尊貴的公主,值得他親自來迎接。況且……”

  他語氣一頓,忽然蹙起了眉梢,溫潤如玉的眸子閃過一道難見的沉鬱。他接著又道:“當初他傷你之重,即便千辛萬苦地挽回,得到了你的原諒,但誰能保證他將來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?”

  “我相信他。”蘇漓堅定地笑道。

  從決定原諒他的那一刻起,她就已經相信他可以做到。

  朗昶卻道:“可我不敢相信,父皇也不會相信。我們用了十幾年的時間,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你,與你相認,父皇為你起名長樂,就是希望你從此快快樂樂。你留在定國,有我和父皇在,決不會讓你再受任何委屈,但你若嫁給了東方澤……晟皇宮遠在千裏之外,到時若有何事,叫我和父皇如何安心?”

  晟皇宮的那段過去已經在朗昶的心裏種下難解的心結,他如此害怕有朝一日她再受到同樣的傷害,蘇漓不禁微微歎氣,不知要如何才能令他放心一些,不再為她如此擔憂。

  她感動笑道:“我會保護好自己。在晟都,我也不是孤身一人,有我父王黎奉先,還有丞相蘇相如。我雖不是他們親生,但父王待我視如己出,更勝黎瑤;至於蘇丞相……即使心有芥蒂,但為了權勢地位,他一定會力保我周全。”

  朗昶歎道:“這些都不是可靠的保障。你比我更了解東方澤,他是一個有智謀有野心的皇帝,太會籌謀算計,現在他一心愛你,所有的籌謀便都是為你,但若有朝一日,他的心裏不再是隻有你,而你又與他的江山、甚至天下大計發生衝突……你該如何?”

  蘇漓道:“皇兄是擔心他以後要奪天下,而我將會陷入兩難之境?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!”

  “世事難料,天下政局非你我所能掌控。”朗昶疼惜地望著她,輕聲地歎道,“從現在的政局來看,兩國聯姻百利而無一害,但天下大勢有時變化隻在一夕之間,你不是我們政治的棋子,我不想將來後悔。”

  蘇漓沉默了,朗昶的擔心不是沒有可能,隻是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不可預料,倘若連婚姻這樣的人生大事都不能順應自己的心意,那人生還有何趣?

  蘇漓笑道:“皇兄的顧慮我都明白,可皇兄也說了,未來之事難以預料,不去嚐試怎知結局不是幸福圓滿?東方澤確有野心,但他不是殘暴嗜血之人,我相信他不會為了自己的野心而無故起爭端,令天下生靈塗炭。”

  “你倒是對他很有信心。”朗昶忍不住笑道,“看來你心裏已經認定了他,此生要非他不嫁,我再堅持下去就有違為你著想的初衷。”

  蘇漓道:“多謝皇兄體諒。”

  朗昶卻道:“不過,父皇那裏恐怕還要費一番功夫……你們才剛剛相認,父皇恨不能每天都能見到你,怎舍得你現在遠嫁,何況又是嫁給他。”

  蘇漓笑道:“隻要皇兄肯幫忙,父皇那裏自然不成問題。”

  朗昶失笑道:“既然你如此信任為兄,那此事就交給為兄處理。東方澤要想順利娶你回國,還得看他是否有足夠的誠意。”說罷展顏一笑,如清風霽月,雲開霧散。

  百集會開市這天一大早,定都城裏已是人來人往,熱鬧非凡。

  相比晟都的大氣恢弘,汴都的異族風情,定都城猶如一副水墨丹青的畫卷。隻見白牆灰瓦,小橋流水,無一不精巧別致,處處景色皆可入畫。此時正值春日時節,繁花似錦,流水潺潺,景色宜人。

  人群之中走來一位黑袍金冠的年輕公子,他發如潑墨,麵如冠玉,俊美逼人,分外惹眼。正是與蘇漓有三月之約的東方澤。身後緊跟一名黑衣侍衛,盛秦。主仆二人慢慢地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。

  城南有一座靈音寺,前來上香的香客進進出出,多為相攜而行的年輕男女,笑意盈盈,充滿甜蜜幸福的味道。東方澤注意到所有走出寺門的女子腕上,似乎都戴有一條紅色的手鏈。

  盛秦納悶地張望:“不是百集會嗎?為何看上去像過七夕。”

  站在門口擺攤的男子聽了,笑道:“二位是晟國來的吧?”

  盛秦打量了他一眼,“正是。敢問今兒可是定國的什麽節日?”

  男子笑道:“二位來真是時候,今兒是我們定國的同心節,跟晟國的七夕節差不多。照我國風俗,每年三月初八這天,未婚男子親手做一條相思手鏈,送給心儀的女子,作為正式求親的信物。若對方接受戴在手上,回贈一個繡球,這門親事就**不離十了。”

  盛秦驚訝道:“就這樣簡單?”

  男子笑道:“定國的風俗便是如此。還有很多住在城外的人,大老遠趕來姻緣樹交換信物,希望得到神靈一世的庇護。”

  盛秦好奇地問,“姻緣樹又是怎麽回事?”

  男子道:“這靈音寺裏有兩棵千年的相思樹。傳說是一對真心相愛之人死後的化身,同心節這天在樹下交換信物定情的男女,會受到姻緣樹的保佑,永遠不會分離。即便雙方父母有何不滿,也不能貿然破壞約定,否則會遭到神靈的懲罰。”

  東方澤微微一笑,若有所思道:“相比世俗的媒妁之言,這兩情相悅自定終身倒是更有意思。素聞定國以仁德治天下,民風自由開放,今日一見,所言不虛。”

  見他談吐不凡,男子愈加熱情道:“今年難得遇到百集會與同心節共度,就連當今太子殿下與長樂公主都會來呢!公子可去湊湊熱鬧!”

  “公主也在?”東方澤不禁心中一喜。

  盛秦笑道:“主子,不如我們直接去百集會與蘇姑娘會合?”

  東方澤微微點頭,轉身朝城西走去。一路上店鋪雲集,熱鬧非凡。有不少的店鋪門口都掛著紅豆串成的飾品,引來年輕人駐足選購。東方澤心念一動,踏進一家店內。

  店內飾品琳琅滿目,最引人注意的還是櫃台上擺著的紅豔豔的相思豆。東方澤隨意拿起一顆來,細細地打量。

  盛秦忍不住低聲笑道:“主子入鄉隨俗,想給蘇姑娘一個驚喜。”

  東方澤沒答話,唇邊揚起淡淡笑意。

  掌櫃走過來,上下打量東方澤幾眼,涼涼地甩過一句:“不好意思,本店的貨品隻賣給定國人,二位客官請移步他處吧。”

  盛秦臉色一沉,不滿道:“定國以商貿自由聞名天下,怎會有如此不合情理的店規!”

  那掌櫃倨傲地看著他,做出一個請的手勢。

  盛秦不服,還欲爭辯,東方澤臉色微沉,輕輕抬手:“無妨,我們去別家看看。”

  街對麵還有一家飾品店,胖掌櫃見來了一個錦衣玉帶的公子哥,一看便知非富即貴,立即兩眼放光,“公子想買點什麽?”

  盛秦道:“相思豆。”

  胖掌櫃立叫道:“有,有,有,我這個是一等一的好貨!不過本店的相思豆比別家略貴了點,不知道客官……”

  東方澤淡淡道:“東西好,多少錢無所謂。”

  掌櫃連連點頭,低身從櫃台下方取出一木盒,一邊小心開鎖,一邊介紹道:“公子有所不知,這盒相思豆全部摘自靈音寺的千年相思樹,是我精心篩選後才擺出來賣,一粒售價一金珠。”

  “什麽?!”盛秦瞪大雙眼,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你這分明獅子大開口,漫天要價啊!”

  掌櫃臉色一變,手中木盒啪一聲扣上了,冷嘲熱諷道:“沒錢充什麽大爺,想要便宜貨到別家去!”說完,他抱著木盒進了後堂,再沒出來!

  東方澤臉沉如冰,半晌沒有發話。

  盛秦氣得臉色發青,雙拳捏得哢哢作響:“主子!我找那掌櫃評理去!”

  東方澤冷冷地哼了一聲,轉身大步踏出店門。

  盛秦無奈,隻得壓下怒火跟隨在身後。

  東方澤站在街麵上打量,不遠處就有一家名為珍寶閣的大店鋪,門口搭著一個貨架,掛滿各式紅豆飾品。

  盛秦道:“主子,要不我再去那家問問?”

  東方澤目光一沉:好!

  東方澤剛剛走到門口,小夥計便迎上來笑嘻嘻地道:“公子一定是想送相思手鏈給意中人,小店的相思豆物美價廉,包您心想事成!”

  盛秦謹慎地盯著他:“紅豆怎麽賣啊?”

  小夥計拿著幾串紅豆笑道:“好說,好說,我們珍寶閣一向價格公道,今兒是同心節,也不漲價。”

  盛秦略略鬆口氣,正想掏錢付賬,門內突然走出來一人,他拱手道:“對不住了公子,這相思豆不能賣。”

  盛秦當即變臉,憤然道:“你這是什麽意思?”

  掌櫃道:“店裏所有的相思豆早被訂了,定金都收了,夥計新來的不知情。對不住了,二位!”

  盛秦啪地一聲,把錢袋拍在櫃台上,叫道:“付了多少定金?翻倍賠你!”

  掌櫃連連擺手,似是十分為難,“不行啊這位爺,咱們開店的,講就是信用二字,哪有收了定錢又反悔的事。這條街還有很多家店,你們還是去別家看看吧!”

  “你——”盛秦氣結,也反駁不得,盯著那紅豆,近在眼前,卻走也不是,搶也不行。

  東方澤一言不發,冷眼見那掌櫃雖不住口地陪笑道歉,眼底卻閃過一絲狡獪。

  這時門內又走出兩個人來,一個白衣飄飄,正是定國太子郎昶,另一個紅衣勝火,竟是汴皇陽驍!

  掌櫃一見二人立即滿臉堆笑地迎上去,極盡討好的模樣。

  盛秦驚道:“汴皇為何會在此?”

  東方澤冷斥道:“放肆!沒規矩!”

  盛秦慌忙低頭退下,郎昶溫和的目光掃來,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。

  郎昶上前來拱手道:“晟皇駕臨定都,昶不勝榮幸,隻是為何微服前來?待本宮稟告父皇,好以國禮相待。”

  東方澤回了一禮,沉聲道:“多謝太子美意,改日,澤定當入宮正式拜會定皇!”

  郎昶笑意淡淡一閃,不置可否。

  東方澤歎道:“今日遊覽城中,可巧遇上同心節,本想入鄉入俗,買點相思豆送給蘇蘇,誰知這一路走來,所遇店鋪皆是漫天要價待客無理,真是令人感到失望。”

  郎昶眼光輕閃,似是不解地道:“據本太子所知,定都城內商鋪素來循規蹈矩,價格公道。也正因如此,才吸引四麵八方眾多的商旅前來交易。未見有晟皇所言之事。”

  東方澤盯著幾步外的陽驍,目光漸冷,麵無表情道:“是嗎?有人暗中操控貨源,刻意為之,就另當別論。”

  郎昶皺了皺眉:“真有此事?”

  “東方澤,你不是在說我吧?”

  陽驍三步並兩步,竄到二人跟前,歪著頭打量著東方澤,不懷好意地笑。

  東方澤冷冷道:“汴皇好興致!處處熱鬧都不落下。”

  陽驍樂道:“定國的百集會舉世聞名,晟皇你不一樣也來湊熱鬧了嗎?傳說定皇找回了失散多年的長樂公主,會在這個同心節,與民同樂。我當然不能錯失機會啦!”

  東方澤目光一動,看著郎昶道:“蘇蘇果真是定皇的女兒?”

  郎昶笑道:“等晟皇見到長樂,親自問她吧。在下有事在身,先告辭了。”

  陽驍拍了拍郎昶的肩膀:“太子殿下,不要忘了我拜托的事哦!”

  郎昶笑了,對二人一拱手,轉身走了。

  陽驍將手中鼓鼓囊囊的小錦囊拋上拋下,嘩嘩作響。盯著東方澤笑得好不得意:“你想利用同心節先向阿漓提親,她若答應了,定皇也不能多加幹涉。隻是可惜啊……”他湊近了他,輕聲地笑,“你想找到紅豆,估計是……不太可能了……”

  東方澤冷笑一聲,沒有理他,轉身大步走了。

  陽驍在身後大叫一聲:“東方澤,這裏可是定都!是小阿漓真正的家!有的是能為她做主的人!不是你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!”

  東方澤猛地回頭盯著他,目光如冰刀一般。

  陽驍卻不知死活地笑得愈加放肆:“怎麽?!不服氣啊?!你來搶啊!”

  他一抬手,將錦囊倒拎過來,滿袋相思豆劈裏啪啦的滾落一地。陽驍大聲笑道:“這些是全城最好的豆子,免費大贈送!快來呀,見者有份!”

  人群嘩啦一聲全湧了過去,紛紛蹲在地上撿散落的紅豆。一時間你推我搡,哄亂成一片。

  盛秦怒火上湧,忍不住叫道:“主子!”

  東方澤冰冷的目光在陽驍得意的臉上掃過,他一語未發,回過頭,大步走了。

  身後陽驍張狂無忌的叫囂傳來:“東方澤!今天任你走斷兩條腿,定都城裏不會找到半顆豆!有本事你就去偷去搶吧!”

  盛秦追上來,擔憂道:“主子,汴皇擺明了有意為難,咱們到哪裏才能找到相思豆?”

  東方澤腳步未停,目光在街上搜索,迎麵走來一位綠衣女子,腰間的錦帶點綴著嫣紅的相思豆,隨著她走路的麗姿,輕輕晃動。

  東方澤腦中靈光一現,成衣鋪!

  定都城中商鋪如雲,以成衣店與布匹店為最,紅豆常常會縫製在衣物上做為裝飾。東方澤見每家成衣鋪都是人流如織,唯有街尾處有家小店,客人不多。店門處掛著清貨結業的牌子,裏麵的貨櫃也空了一半。

  東方澤瞥見站在櫃台邊的紫衣女子,低頭發呆,有客人進來竟渾然不覺。

  盛秦輕咳一聲道:“掌櫃的!”

  紫衣女子回過神,笑道:“公子來買衣服嗎?請隨便挑。”

  東方澤掃了一眼櫃台:“掌櫃的衣服可是常用相思豆來裝飾?”

  紫衣女子笑道:“相思豆裝飾是常有的,不過我店裏的款式所剩不多了,怕不能如公子的意了。公子若是喜歡相思豆,城裏很多首飾店都能買到啊。”

  東方澤低歎一聲:“實不相瞞,有人故意為難在下,不想我與心儀的女子順利定親,城中沒有一家首飾店願意出售紅豆給我,否則在下也不會到這裏碰運氣了。”

  “原來如此。”紫衣女子同情地點了點頭,望著他的目光多了幾分歉然,“可是我鋪子近日清貨,已經沒有多餘的相思豆,這個忙……怕是幫不上公子了。抱歉。”

  盛秦急道:“主子,時間不多了,要是再不找著,那蘇姑娘……”

  東方澤輕歎一聲:“想不到我千裏迢迢從晟國趕來,自以為富可敵國,竟然連一個相思豆都求不到。”

  紫衣女子怔住,半晌長歎一聲:“公子非我定國人,卻能入鄉隨俗,為心中所愛執著奔走,費盡心思。這位姑娘可真是幸運,意濃好生羨慕。”

  她言語之中透出濃濃的失落,眼眶有些紅了,世間無限事,唯有情字最傷人。

  這時,門外忽然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名年輕書生,他跑得太急,進門時全沒注意,被腳下的箱子絆了一下,直往地麵撲去。

  守在門口的盛秦手疾,一把將他扶住,“小心!”

  那書生臉色漲得通紅,他顧不得喘勻氣息,連連謝道,“莫亦凡多、多謝閣下、出手相救!”

  意濃一見此人,喜上眉梢,片刻卻又收斂了笑容,硬聲問道:“你怎麽來了?”

  “我……”莫亦凡看著她急聲道:“你為何要關掉鋪子?”

  意濃狠了狠心,轉過身不去看他,哽咽道:“莫大哥,謝謝你三年來的幫助,今日一別,再見無期!”

  莫亦凡臉色刷地一下白了,顫聲道:“你、你要走?”

  意濃淒婉道:“父親為我的婚事操碎了心。我不能再任性妄為。王大娘已經幫我說了一門親,我會永遠離開這裏,嫁去晟國。”

  莫亦凡驀然絕望,死死地捏緊了手。

  東方澤低眉一掃,隻見莫亦凡泛白的指間隱約露出幾點紅色。眉頭一皺,計上心來。盯著意濃沉聲說道:“既然你有心上人,為何還要與本公子定親?”

  莫亦凡一聽,大驚失色,瞪著東方澤說不出話來。

  意濃也呆住了,“你……”

  東方澤沉了臉色,“那媒人一再誇讚你聰慧賢淑,卻沒想到你竟是個三心兩意的女子。”

  莫亦凡有些急了,嘶聲道:“意濃絕對不是這樣的女子!”

  東方澤冷笑:“不是?她既然已答應嫁給我,為何還要與你糾纏不清?你手中的相思豆,可是送給她的?”

  莫亦凡手指發顫,執起相思豆,看了看意濃,卻沒說出話來。

  東方澤看著意濃道:“方才你在店中發呆,又可是在想他?”

  意濃張了張嘴,也沒能發出聲音。

  莫亦凡眼光突然有一絲衝動,上前一把拉住意濃,“意濃!你,你真的……”

  意濃眼睛紅了,“現在說什麽都遲了。”

  莫亦凡急了,“不,不遲!”他飛快地將自己手中的紅豆套在意濃的手上,深吸了一口氣,鼓起勇氣叫道,“我不要你嫁去晟國!”

  意濃看著自己手上的紅豆,呆了一呆,笑了笑,眼淚卻又流下來。

  莫亦凡慌忙想為她拭淚,“你怎麽哭了?是不是他……”他掉頭看著東方澤,擋在意濃的身前,“對不住,這門親事不成,怕是要公子你白跑一趟了。”

  “哦?!”東方澤上前一步,冷冷地看著他,“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說這句話?”

  對方氣勢迫人,莫亦凡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,腳步往後退了退,卻不容許自己退縮。

  “意濃……已經接受我的相思豆,就是……就是他爹也不能反對我們在一起了……你,你這門親,就,就不能算了。”

  他吞吞吐吐地說著,拚命地喘氣,不想就此放棄。

  東方澤冷笑一聲:“你讓她等這麽久,想必也不在乎她,本公子帶她回去做妾,省得她沒人要,是為她好。”

  莫亦凡急聲大叫:“誰說我不在乎她?!”

  東方澤步步緊逼:“既然在乎,為何現在才來?”

  莫亦凡急得眼睛都紅了,“是我娘她不同意,不同意我入贅……”

  東方澤一愣,看向意濃。

  意濃低下頭:“莫大哥,你若是為難……”

  “不,我想清楚了。”莫亦凡望著意濃的目光,充滿不舍與苦痛,“除了你,我不想再娶別的女子。我逃避了這麽多年,也耽誤了你這麽多年,我不能再這樣沒用。否則隻會悔恨終身。”

  意濃捂住了嘴,控製不住眼淚簌簌而落。

  莫亦凡眼裏淚光閃動,他深吸一口氣,抓住意濃的手:“答應我,別嫁去晟國……”

  意濃泣不成聲,卻笑著從背後拿出一個繡球來,莫亦凡接過繡球,喜極而泣。

  東方澤抄起手:“你們就這樣私定終身,如何跟你們的父母交待?”

  莫亦凡執起繡球,喜不自禁道:“我已經拿到意濃的繡球,就算是皇帝在此,也不能反對。”

  盛秦笑道:“這定國的風俗還真是開放。倒是成全不少有情人。”

  莫亦凡轉頭看著東方澤,“公子還是請回吧……意濃已經接受了我,她隻能是我的娘子。”

  “你這個傻子……”意濃泣不成聲,內心深處油然而生的喜悅與感動,令她忍不住又想笑,用力拭去眼淚,嗔道:“我根本不認識這位公子。”

  “什麽?”莫亦凡頓時傻了眼。他看看東方澤,又看看意濃,此刻似乎才明白過來,頓時哭笑不得。

  東方澤淡笑:“好在你及時醒悟,沒有錯失此生所愛。否則真要悔恨終身了。”

  莫亦凡連連點頭:“公子所言及是!多謝公子提點!亦凡感激不盡!以後公子有用得著的地方,盡管開口,亦凡義不容辭!”

  東方澤目光一閃,笑道:“此話當真?”

  “絕無虛言!”

  “好!我需要你手中的紅豆一顆。”

  莫亦凡愣了一下,意濃已經摘下手中的紅豆串,小心翼翼地取下一顆,笑意吟吟地遞過去:“願公子今日能得償所願,贏得意中人。”

  東方澤將那枚紅豆握在掌心,唇邊露出自信的笑容。

  走出成衣鋪,日當正午,陽光正好。

  陽驍站在街道正中,看著他笑:“得手了?”

  東方澤輕哼一聲。

  “我得承認,你的確有些手段。難怪能成為晟國之主。”陽驍緩緩踱步至他跟前,笑容不減,“不過嘛……我保證,小阿漓一定見不到你手中之物。”

  說完,他突然出手如風,朝他手臂抓去。

  東方澤目光一閃,連退三步,避開了他突如其來的進攻。

  盛秦急聲叫道:“您是什麽身份,竟然……硬搶不成?!”

  陽驍哈哈笑道:“我可不是你家主子,就喜歡死撐,我想搶就搶,你管得著麽?”

  話音未落,他身後竟閃出一隊侍衛,陽驍雙手一揮,叫道:“給我上。我要他手中之物,誰能搶到,本小爺重重有賞!”

  盛秦大驚失色,立刻唰地一聲拔出刀來,立在東方澤身前。

  陽驍大叫道:“哇,晟國首席侍衛拔刀了,好可怕,來人啊,千萬別客氣,盡管上!”

  又一隊侍衛閃出,衝了上來,盛秦驚叫一聲:“不得無禮,你們可知我家主子是誰?!”

  眾侍衛腳步一頓,一時有些猶豫。陽驍大叫:“管他是誰?!不要忘了你們太子殿下說過什麽?!”

  聞聽此言,侍衛們立時又撲了上來。盛秦揮刀急舞,逼退兩人。但更多人湧上來,僅憑他一人之力,難保不讓他們近東方澤的身。盛秦怒極攻心,真氣灌於刀鋒,刷刷幾下,立時慘叫聲起,鮮血四濺!

  東方澤沉聲喝道:“住手!”

  盛秦紅了眼,大叫:“主子你先走!”

  東方澤輕輕推開他,盯著那個滿臉得意的罪魁禍首,冷冷道:“陽驍,你想要我手中之物,不難。”

  陽驍微微一怔,咧嘴笑道:“好說。你也不想傷了和氣,讓小阿漓為難吧。”

  東方澤伸出手來,掌中紅豆鮮豔如滴。他忽地握緊了手,聽見一聲細微的碎裂響聲。陽驍臉色微變。

  東方澤再次攤開手掌,紅豆已經碎裂成兩瓣。

  陽驍訕訕道:“喲,這倒象你,得不到手,也不易手他人。”

  東方澤冷冷地看著他:“你滿意了?!”

  陽驍扁扁嘴,揮了揮手:“勉強,滿意……你們退下吧。”

  一時間,侍衛退得幹幹淨淨,街道又恢複了先前的熱鬧祥和。

  陽驍拍了拍手,盯著他笑:“我先走啦!我準備了上百串相思豆,隨便小阿漓挑選。沒空陪你玩啦!”

  盛秦看著東方澤,急聲道:“主子,屬下可以抵擋那些侍衛,您為何……”

  東方澤冷冷道:“我不懷疑你能以一擋十,但那些那是郎昶的人,若是有了死傷,叫我如何跟蘇蘇交待?!”

  盛秦低下頭,不服氣道:“分明是他們無理在先,大不了,屬下去定皇麵前請罪。”

  東方澤看了他一眼,“我是來求親,不是來打架。若是大動幹戈,豈不是著了某些人的道兒?!”

  盛秦說不出話了。

  東方澤歎息一聲:“走吧。”

  “那相思豆……”

  東方澤低頭看著手中已經裂成兩半的紅豆,若有所思道:“相思,相思,若心有所係,便不負相思。相信蘇蘇能懂我心。”

  城南靈音寺,前來求親的男女絡繹不絕,有情人都急於在神靈麵前,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姻緣。

  蘇漓站在姻緣樹下,抬頭看著這兩棵癡纏的參天大樹,心頭有些觸動。

  “他會來嗎?”蘇漓的目光有一絲迷惑。

  “門主在擔心什麽?”挽心走到她身後,也看著那兩棵樹,似乎也有心事。

  蘇漓笑了,“他還真沒什麽能讓我擔心的。倒是皇兄……”

  “您這麽說,似乎太低估太子殿下了。”挽心輕笑,“我隻知道,全城所有的商家都接到了太子殿下的命令,紅豆誰都可以賣,就是不允許出售給某個人。”

  蘇漓微微一怔,淡淡笑了,“皇兄這個法子怕是不管用。”

  挽心笑道:“我也覺得。”

  蘇漓伸出手,撫摸著樹葉間的陽光,忽然,前方緩步走來的人影,讓她目光一熱。挽心立即輕聲道:“我先退下了。”

  蘇漓站在樹下,燦亮斑駁的陽光,披灑在她的身前,恍如人間仙子。

  東方澤心潮湧動,走到她身旁,輕聲道:“你在等我嗎?”

  蘇漓輕笑:“你如何知道我等的是你?”

  他執起她的手,專注地看她:“除了我,不知這世上還何人,能讓長樂公主站在姻緣樹下等待。”

  “你就如此自信?”

  “三月之約,你難道忘了?”

  蘇漓輕聲道:“當然沒忘。你來得真是時候,今天可是同心節。你可帶來信物?”

  東方澤笑道:“你如今做了定國的長樂公主,我自然也一樣要入鄉隨俗。”

  他伸手入懷,摸出一個紅色的手鏈。那手鏈以兩股紅繩纏繞,半顆紅豆在左,半顆紅豆在右,如同兩顆心,朝夕相望,息息相生。

  蘇漓愣住,他緩緩將手鏈套在她的手腕間,低聲輕歎:“好看。想不到我這一顆殘豆,在你腕間,也能蓬畢生輝。”

  蘇漓抬腕一看,唇邊露出笑意,“怎麽是兩半?”

  “兩半本是一顆。我隻想一心一意。卻不料總有人希望它兩心分離。”東方澤深深地看著她,意有所指,“可是不管它怎麽碎,怎麽裂,卻始終還是一顆。誰也不能改變它們屬於彼此的心意。”

  蘇漓動容,仔細看著手中的紅豆,“你親手做的?”

  “當然。”

  “絲繩從碎裂的豆中穿過,內力非同凡響。你的武功又精進了。”蘇漓輕聲笑,“皇兄沒有為難你吧?”

  東方澤輕歎一聲,擁她入懷,在她發間輕嗅:“他……沒有。”

  蘇漓笑道:“你快成他的妹夫了,這些倒不計較了。”

  東方澤喜上眉梢,目光明亮,“你說這話,我當你是答應了。我的繡球呢?”

  蘇漓驚訝地看著他:“你還知道繡球?”

  “我還知道,你若給了我繡球,就算天皇老子來了,也不能把我們分開。”

  蘇漓笑出聲來,“你這麽用心,可惜我沒準備。先欠著吧。”

  東方澤皺眉:“這也能欠?”

  蘇漓笑著輕輕地抱住了他,“欠著,以後才有得還。”

  東方澤眉間浮出笑意,滿足地擁緊了她,這一刻,風輕雲淡,陽光煦暖。

  “皇上駕到——”

  一聲尖細的高呼,驚動了兩個靜靜相擁的人。

  定皇鑾駕緩緩地停在了寺廟門口。禁衛軍屏退閑雜人等,定皇方在內監的攙扶下緩步走進寺來,經過江元精心調理,相較一個月前,他氣色雖好了許多,實則沉屙難治,仍時常氣虛咳喘。

  蘇漓忙迎上前去扶一把:“父皇怎麽來了?”

  定皇握住她的手,心頭頓覺一暖,寵溺地笑道:“長樂不在身邊,朕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。”

  蘇漓抿嘴笑道:“早上才陪您用過早膳。”

  姻緣樹下擺下禦座,蘇漓扶著定皇落了座。

  定皇傷感道:“父皇老了,身子更是一日差過一日,不多看看你,隻怕以後想見……也見不著了。”

  蘇漓心中一緊,忍不住低聲叫道:“怎麽會,父皇一定會福壽安康,長命百歲。”

  她回頭看了東方澤一眼,一時有些顧慮。

  東方澤緩步上前,笑道:“定皇無需擔心,以後蘇蘇會常回來定都與您相聚。”

  定皇神情冷淡道:“你是何人?”

  東方澤目光微沉,神色如常地笑答:“東方澤初到定都,未能及時入宮拜會定皇。失禮之處,還請定皇勿怪。”

  定皇微微抬了眼皮,打量著他,不鹹不淡地道:“原來是威名赫赫的晟皇,大駕光臨定都,所為何事?!”

  他語氣之中有著顯而易見的淡漠,東方澤不以為意,他深深望了蘇漓一眼,笑道:“定皇明見。朕與蘇蘇,兩情相悅已久。她來定國尋親之前,與朕定下三月之約,不論尋親結果如何,都會回去晟國。如今三月之期已到,卻不見她歸來,朕無奈,隻有親自來接她。”

  “此話當真?!”定皇渾身一震,萬分驚愕望著蘇漓。

  蘇漓隻覺定皇握著她的手,驟然抓得死緊,仿佛怕就此一放開,她會立刻從身邊消失。她的心直往下沉,明知如實回答必會令父皇傷心,可事到如今,也不得不把話挑明。她低頭輕歎道:“是……”

  定皇頓時臉色一白,提不上氣,劇烈地咳嗽起來。

  “父皇!”郎昶大步走來,上前擔憂地道,“您可有不適?兒臣立刻宣太醫來。”

  定皇臉色發白,虛弱擺手道:“不必宣他來,朕起駕之前,方才服過藥。”

  “父皇真的沒事?”蘇漓擔憂地看著定皇。

  定皇搖了搖頭,盯著蘇漓道:“你要離開朕嗎?”

  郎昶溫和的目光也停留在蘇漓的臉上,“你真的決定了?”

  蘇漓深吸一口氣,堅定答道:“還請父皇與皇兄成全。”

  郎昶冷聲道:“當初他為對付一個戰無極,假意與陽璿成親,令你心碎絕望,不惜假死遁逃,曆盡艱險……你讓父皇如何能應允這門親事?!”

  “皇兄!”蘇漓歎氣,“那件事……已經過去了。”

  朗昶深深地望著她,一字一字道:“也許在你心裏已經過去,但皇兄卻永遠記得,他和陽璿成親之時,滿堂華彩,喜樂喧天。唯有你……孤身一人站在殿外,那時你望著他的眼神……皇兄至今難以忘懷!二十餘載人生,朗昶從未討厭過任何人。可東方澤,你很有本事,讓本太子為你破了例!”

  東方澤神色一頓,正色道:“能得太子殿下破例,澤實不敢當。但澤對蘇蘇之心,絕無半分虛悔。從前之事,澤若有得罪不當之處,還望太子殿下見諒。”

  蘇漓抬眼望向他,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,一幕一幕又出現在眼前,她從未想到,一向溫和淡雅的朗昶,竟也有著這般激烈的情緒。她更沒有想到,那一日她的心碎絕望,也會成為他心底難以撫平的傷痛。他言辭間罕有的尖銳,還有發自內心的痛惜之情,無一不讓她本已釋然的心隱隱作痛。

  她原本那樣自信的情緒,此刻也不自覺地波動了一下。

  東方澤覺察到她臉色泛白,立刻上前一步緊緊攥著她的手,急切道:“蘇蘇,正如你所說,過去的都已經過去!我絕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委屈和傷害!”

  “小阿漓!”陽驍火紅的身影飛一般地竄了過來,滿麵笑容地一把拽過蘇漓,“快來看我為你準備的禮物!”

  手中一空,東方澤雙眼微眯,冷冽之氣肅殺而起。陽驍卻不知死活地硬拖著蘇漓來到一邊,獻寶似地一揮手,數十人捧著玉石托盤一字排開,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紅豆手鏈,琳琅滿目。

  蘇漓愣住:“你……這是做什麽?”

  “送你禮物啊!”陽驍笑道,“看看,這些都是我精挑細選的,你喜歡哪個戴哪個,隻要你開心,每天戴幾個都行!”

  蘇漓哭笑不得:“我哪戴得了這麽多?”

  “那你選一個唄。”陽驍討好地拿起一串,“這個怎麽樣?這顆是天珠,最大的,很難找的。”

  說著,他就想把手鏈往蘇漓手腕上戴。

  另一隻手伸過來,一把將紅豆奪了過去,陽驍嚷著:“你想幹嘛?”

  東方澤冷冷地看著他:“蘇蘇已經戴上了我送的相思豆,你的再好,也隻有留給別人了。”

  陽驍驚詫地瞪著他,似乎不敢相信,“你送了相思豆?怎麽可能?!”

  東方澤執起蘇漓的手,那鮮豔的兩瓣紅豆,在陽光下熠熠生輝,眾人都止不住一聲驚歎。

  陽驍張大了嘴巴,驚訝得說不出話來。

  東方澤再次握緊了蘇漓的手,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,朗聲笑道:“如何?”

  陽驍咂咂嘴,“想不到這樣你也能做成,好,算你狠。不過……你還沒有拿到小阿漓的繡球……嘿嘿,那還不算成功。”

  “沒錯。”郎昶走過來,笑道,“我定國同心節的風俗,男子贈紅豆,女子贈繡球,雙方都拿到信物,婚事才算是鐵板釘釘。”

  東方澤轉眼看向蘇漓,堅定道:“蘇蘇,你我經曆了這麽多,天下在我眼中,都不及你一人重要。我說過,紅豆再怎麽碎裂,都改變不了它們屬於彼此的決心。你,信我嗎?”

  蘇漓定定地看著他,那目光有著拋卻一切的決心,深如海洋的柔情,以及脆弱的不確定。麵對定皇冷漠,朗昶與陽驍刻意的刁難,他都可以鎮定自若,應對如常。可是她臉色細微的變化,卻讓他感到不安。他是那樣害怕再一次失去她,怕到經不起哪怕是一點點的波動。

  蘇漓的眼睛熱了。

  “朕不相信!”

  定皇的聲音忽然傳來,目光之中充滿戒備,他朝蘇漓輕輕揮手:“長樂,到朕身邊來。”

  蘇漓想掙脫東方澤的手,他卻緊緊地握住,不忍放手。蘇漓微微笑了笑,另一隻手握住他的,“不要急。”

  東方澤心頭一動,終於鬆開了手。

  蘇漓走到定皇身邊,握住定皇的手:“父皇。”

  定皇歎息道:“長樂,他曾為了皇權利益傷你負你,難保將來不會故伎重演。朕的長樂……必須有一個全心全意為她的男子相配!倘若東方澤做不到這一點,朕絕不同意你嫁給他!否則將來,你若有任何閃失,朕九泉之下,也會和你母親一樣死不瞑目,你……明白嗎?長樂?”

  母妃之死,是蘇漓內心此生抹不去的傷痛,她深吸了一口氣,來平複內心的哀傷。

  東方澤沉聲道:“朕不認為,江山社稷與心愛之人有何衝突。朕既能做一國之君,也必會是蘇蘇的好夫君。東方澤這一生,隻要蘇蘇,絕不會再娶第二個女人。”

  “你拿什麽保證?”定皇冷哼。

  “朕無需向旁人保證,隻要蘇蘇相信我,足矣!”他語聲朗朗,目光堅定地望向蘇漓。

  蘇漓也在看他,他的心如磐石堅定,於她早已經一清二楚。她緩緩地說道:“父皇,我相信他能做到。”

  定皇疼惜地撫摸著愛女的發絲,無奈地道:“傻孩子,帝王之心變化莫測,朕也是皇帝,深知一國之君有很多時候身不由己。他說這一生不會娶第二個女人,那父皇問你,萬一將來你無所出,他又會如何?”

  東方澤叫道:不可能!

  朗昶忽然淡淡道:“晟皇曾在三月江水裏浸泡七日,寒氣入骨,到現在仍在以藥養身,將來如何,誰也不能預料。萬一如父皇所說果真無後,朝中百官必會日日勸你選妃入宮。為江山社稷,你又當如何?”

  東方澤死死捏緊雙手,臉色很是難看,郎昶這話,分明是在質疑他的“能力”。他生生壓下胸中一口悶氣,咬牙回道:“此事不勞太子殿下費心,朕決不會讓這種事發生!”

  陽驍笑出聲來,樂道:“東方澤,你要是真有毛病,千萬別為了麵子掖著藏著,早點跟朕說,朕找個秘方給你,省得日後無顏去見列祖列宗……”

  東方澤麵色鐵青,沉聲喝道:“陽驍!當初平定蕭王叛亂,要不是朕出手相助,你還能坐穩這汴國江山?!不要忘恩負義!”

  陽驍叫道:“喲,你向我討人情呀,我早還了哦。絕情丹解藥,我可是給了你了。現在咱倆半斤對八兩,誰也不欠誰。你想娶小阿漓,也得過過我這關!”

  東方澤麵無表情地道:“經過汴國那場婚禮,汴皇應該已經明白,蘇蘇心中隻有朕!”

  陽驍揚眉笑道:“你一再說過去的已經過去。誰知道阿漓會不會改變主意?!是吧?小阿漓,做人要往前看!我這兒紅豆隨便你挑!”

  蘇漓走上前去,看了一眼托盤,“當真隨便我挑?”

  陽驍湊到她麵前,嘻嘻笑道:“當然,你喜歡哪個?”

  “我全要。”

  陽驍一愣,旋即大喜,“好啊,好啊,來人,馬上將這些紅豆送到長樂公主宮中。”

  “不必了。”蘇漓笑了笑,衣袖一揮,盤中相思手鏈盡皆飛入空中。

  眾人驚呼一聲,蘇漓笑容不改,手指輕彈,紅豆散落如玉珠,嘀嗒落地。蘇漓袖袍翻舞,將串珠絲線抽入指間,回身飛躍而起,掌中真氣湧動,所到之處,樹梢沙沙作響,嫩葉翩翩飛舞。蘇漓指間絲線如鋼針一般將樹葉串連纏繞,蘇漓手腕翻動,落身下來,手中已經多了一個漂亮的樹葉繡球。

  陽驍拍手大笑:“妙啊!以枝葉為媒,牽線結緣,這姻緣樹結的繡球,天下無雙啦!”

  蘇漓笑意吟吟地看著郎昶:“皇兄,我手中繡球給了誰,誰便是我的如意郎君了?”

  郎昶上前一步,輕聲道:“你當真想清楚了?”

  蘇漓歎息道:“皇兄還不滿意嗎?”

  “我是否滿意,不重要。重要的是他是否真心,父皇是否放心!”郎昶定定地看著她,仍然有一絲顧慮。

  東方澤上前一步,“蘇蘇!你不要忘了,剛才還欠我的東西。”

  蘇漓微微一笑,將手中繡球一拋,枝葉做成的繡球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,直直地朝東方澤飛去。陽驍見狀,立刻揉身上前來奪。東方澤這一次沒有半分遲疑,袖袍一揮,將繡球卷入懷中。

  他喜上眉梢,映襯著掌中繡球,愈加俊美逼人。

  陽驍跺腳叫道:“哎呀,又讓你得手了!”

  東方澤朗聲道:“朕與蘇蘇兩情相悅,雖經曆諸多磨難,但終於守得雲開。如今有姻緣樹為證,相思豆為媒,我與蘇蘇終身廝守,不離不棄!若有違神靈之誓,怕是難有善終,這樁婚事,還請定皇,務必成全!”

  蘇漓的目光溫柔地鎖住他,唇邊漾出淡淡的笑意。

  定皇目光沉鬱,沒有說話。

  朗昶忽然笑了,“晟皇拿到了長樂的繡球,以我定國習俗,這樁親事,我們再反對,似乎也沒有用了。”

  東方澤笑道:“多謝太子殿下成全,他日蘇蘇封後,還請太子來我晟國作客。”

  郎昶撫掌笑道:“好。晟皇陛下如此有誠意,本宮也頗為感動。雖然晟皇並非父皇中意的駙馬人選,但你為了長樂,能夠入鄉隨俗,甘願入贅為駙馬,想來確是情有獨鍾。如此,本宮與父皇也自然沒有理由再反對。”

  “入贅?!”

  東方澤聞言震驚失色,下意識朝蘇漓看去。

  蘇漓立即道:“皇兄,他是一國之君,豈能入贅?”

  郎昶正色道:“既然晟皇要依我定國風俗來定終身,這入贅的習俗豈能更改?一旦姻緣既定,任是父母皇帝,也無權幹涉,否則便要遭受神靈懲罰。晟皇!”他淡笑著看他,說不出的玩味,“你既然要按我定國風俗來,想必也不會拒絕入贅的吧?!”

  饒是東方澤泰山崩於麵前也無所畏懼,此刻也不禁變了臉色,說不出話來。想起先前莫亦凡不敢表白,隻因母親怕其入贅意濃家,隻是私心作祟。想不到,這入贅,竟是風俗如此!

  蘇漓心頭一震,忍不住叫道:“皇兄!”

  郎昶定定地看著她,輕聲道:“長樂難道不想知道,在他心中,到底是你重要,還是江山權勢更重要?!”

  蘇漓怔住,張了張嘴,卻沒能說出話來。江山美人,自古以來的選擇,都難逃權欲的**。多少男兒為了天下江山,不惜代價,能為心愛女子拋棄所有?!

  “哈哈哈,有意思有意思……”陽驍瞬間來了精神,跳起身來指著東方澤大聲笑道,“如此說來,你要娶阿漓,豈不是要放棄皇位,來定國當上門女婿嘍?”

  蘇漓瞪著他,皺緊了眉。陽驍笑眯眯地湊過來,“小阿漓,我一點都不介意上門入贅,隻要你開心,我不當皇帝有什麽要緊?!要不你再做一個繡球,送給我吧。”

  蘇漓無奈笑道:“別鬧!”

  東方澤心沉到穀底,抬眼望向朗昶,隻見他麵帶微笑,一如平常溫雅清和,全然一副謙謙君子模樣,眼底卻閃過一絲銳光。這個看似溫潤如玉的太子,實則城府極深,恐怕從他第一天踏入定國地界,就已經在此人算計之中。與陽驍聯合事事橫加阻撓,早已打定主意,不想讓他帶走蘇漓!

  “太子好算計。”東方澤不由冷笑,“朕早該想到,若無太子相助,僅憑陽驍一人,又怎可能掌控定都的商貿交易……太子也算是費盡心思!如此看來,這個風俗倒像是專為朕一人所定。”

  郎昶臉色微沉道:“風俗即是風俗,我定國百姓莫不遵守。豈是我一人之力能定的?晟皇一再說婚事依風俗來定,我等不能反對。既如此,就請晟皇履行承諾。當然,若是晟皇你如今後悔,看在兩國交好的份上,本宮定不會與晟皇為難。長樂秀外慧中,天資過人,不愁招不到好駙馬。”

  陽驍立刻叫道:“好啊,好啊,招我吧。為了小阿漓,我願意當上門駙馬。”

  說著,他上前拉起蘇漓的手,開心地對著定皇叫道:“定皇陛下,我願意入贅,保證以後每天都讓長樂開開心心,白白胖胖,三年抱兩,兒孫滿堂。”

  蘇漓見他信口胡言,不由又好氣又好笑,甩開他的手叫道:“別胡鬧了。”

  郎昶笑道:“我倒覺得汴皇此言甚有誠意。他也是一國之君,就不象某些人,瞻前顧後。”

  蘇漓臉色沉了沉,“皇兄!此事怎能兒戲?!”

  郎昶看向蘇漓:“當然不能。隻不過晟皇如今有悔意,輕易定下了婚事……”

  “誰說我後悔?!”東方澤冷冷地打斷了他,“這世上隻有我東方澤一人,能娶蘇漓。不管是誰,敢阻擋我者,絕不放過!”

  郎昶也變了臉色,“若是晟皇要明搶硬奪,我定國會奉陪到底!”

  眼見二人言語不和,似有翻臉之意,蘇漓急了,正欲勸解,卻聽定皇叫道:“夠了!晟皇你遠來求親,又不肯尊我定國規矩,是何道理?長樂是朕的公主,她一心想要嫁你,我這個當父親的,不好一再違逆她意。但你若不能入贅,這婚事也定然得不到神靈護佑,自然就作不得數了!”

  東方澤心頭一震,不由自主後退一步。

  陽驍立刻上前一步,鄭重施了一禮:“定皇陛下,當初汴都即將城破時,阿漓曾經要我拋下一切,與她浪跡天涯,共享餘生。這句話,我從來都沒有忘記。”他轉眼去看蘇漓,目光專注認真,仿佛至今那一顆年輕火熱的心,仍隻有她一人的身影。

  蘇漓心頭一震,說不出話來。

  陽驍笑道:“當初你要我拋開所有,我沒有做到。現在,我希望我有機會,再來一次。如果要我選擇,我隻想要你。”

  東方澤心中一緊,卻冷冷道:“你明知她不會嫁你,卻輕易宣布退位。此等言論若傳到汴國,不知朝臣與百姓會作何感想?”

  陽驍嗤地一笑,“事事有所顧忌,如何能明白內心何為最重?別人怎麽看,朕才不關心。朕隻明白一件事,既對心愛女子許下的誓言,便該為她實現!”

  陽驍唇邊的笑容無比嘲弄,東方澤胸腔中怒意澎湃,隻冷冷說道:“朕今生隻為一人許下誓言,絕不會輕言放棄,更不會放棄蘇蘇!”

  “魚與熊掌兼得,這世上哪來如此兩全其美的事?”陽驍笑容更冷,“既然你口口聲聲不能放棄了她,為何現在不能放棄皇位,留在定國?說到底,她在你東方澤的心裏,遠不如皇權帝位重要!”

  東方澤臉色陰晴不定,目光卻一刻也沒能離開蘇漓。他在等,等她給他一個答案。世人如何想他又怎樣,隻有那心上的人,才能判定他的生死去留。

  蘇漓長袖之中攥緊的雙手,已沁出些微冷汗。時隔已久,她依然記得,當初郡主選夫宴上,東方澤的一紙“齊家治國”,清清楚楚的昭示了這個男人的抱負與野心。而他走到今時今日,終於踏上帝王之位,亦站穩了征服天下的第一步!他曾在貴妃陵前許下的諾言,難道就此放棄嗎?放棄畢生誌向,與心愛的女子風雪花月,醉臥他鄉,了此一生?不,那就不是東方澤了。

  蘇漓低歎一聲,正欲開口,卻聽定皇起身冷冷道:“既然你放不下江山權位,這親事便就此作罷,從今往後莫要再提。朕的長樂,隻可嫁給天下最疼愛她的男子,你既不是她的良人,就請回吧!”

  “等等!”

  東方澤抬起頭來,看著眾人,一字一句沉聲道:“是不是我答應退位,定皇便不會再阻撓這樁親事?”

  蘇漓震驚地看了他一眼,他此刻的眼中,竟沒有了痛苦掙紮,迷惑疑慮,隻餘下一片清明。

  郎昶與陽驍迅速對視一眼,異口同聲地追問:“你真要退位?”

  東方澤徑直走到定皇麵前,沉聲道:“是不是隻要朕宣布退位,便無人再能阻撓這樁婚事?”

  定皇目光閃動,點頭道:“不錯!”

  “好!拿紙筆來!”東方澤朗聲應道,唇邊浮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。

  “陛下!”盛秦大驚失色,直撲到東方澤身前,苦苦勸道:“陛下三思!屬下知道陛下對公主情深意重,但退位一事事關重大,萬萬不能草率!”

  東方澤沉聲喝道:“退下!朕自有主張!”

  陽驍立刻拿來紙筆,鋪在案上,叫道:“就是嘛,你主子要退位,你囉嗦個啥,來,筆墨侍侯著。東方澤,看我對你多好!”

  東方澤沒有理他,接過筆來。蘇漓心頭一跳,上前抓住他的手,定定地看著他:“澤……”

  東方澤笑意淡淡道:“怎麽,你我就要名正言順廝守終身,為何蘇蘇反倒憂心忡忡?”

  郎昶上前來拉住了蘇漓,“晟皇下定了決心,無人能更改。皇妹應該高興才是。”

  蘇漓怔怔後退,疑慮更重,礙於定皇在跟前,不得不按捺下來。

  東方澤揮筆疾書,詔書一揮而就。他扔掉毛筆,將詔書遞給盛秦:“宣詔吧。”

  盛秦麵如紙色,強忍著眼淚接過詔書,展開宣讀。

  “奉天承運,皇帝詔曰。朕即位以來,四海升平,國泰民安。古有擇賢而立,堯舜禪讓之美談,朕願效仿古賢,讓位於明君。今有女蘇漓,德才兼備,天下無雙,即日起繼晟國皇帝位,為我大晟開枝散葉,一統天下。”

  詔書宣完,眾人皆呆若木雞,定定地望著東方澤。寺內一時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。

  陽驍張大了嘴,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,指著東方澤,又指了指蘇漓:“你要傳位……給阿漓?!”

  東方澤冷哼一聲,淡淡揚眉,氣定神閑地道:“有何不可?先前隻要我宣布退位,定皇即答應這門親事。如今詔書已下,蘇蘇繼位,她既為我晟國之主,理當即刻動身回宮,繼位為皇。”

  郎昶半晌方歎道:“好,好一個東方澤!”

  定皇驚道:“東方澤!皇位之事不可兒戲!你當真要傳位給長樂?!”

  東方澤笑道:“詔書已下,豈是兒戲?定皇不必懷疑,從今天起,蘇蘇便是我晟國皇帝。”

  他慢慢走到蘇漓跟前,握住她的手,在她耳邊輕聲道:“皇帝陛下,從今往後,你再也不會有任何理由離開我。”

  蘇漓心頭一顫,抬眼笑望東方澤,“你就這麽放心?不怕我生出異心,日後令晟國陷入水深火熱?”

  “不會。”東方澤低笑出聲,“我選的皇帝,不是尋常女子,從未令我失望。何況有我一直陪著你,忠心輔佐,還有什麽好擔心的?”

  蘇漓眼中一熱:“你,這樣相信我?”

  東方澤擁她入懷:“世間我任何人都可以不信,唯有你。縱然前方有刀山火海,我也不能再放開你。”

  蘇漓熱淚湧出眼眶,緊緊地抱住了他。

  郎昶看著定皇:“父皇可放心了?”

  定皇仰天輕歎:“天注定,朕又如何能逆天而行?為他們準備婚事吧。”

  郎昶笑道:“兒臣遵旨。”

  “擺駕回宮。”

  一行人連忙恭送定皇起駕。郎昶走到東方澤麵前,認真地看著他:“長樂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,你將來若有負於她……”

  “放心!”東方澤笑道,“我不會給你機會來找我算賬。”

  蘇漓輕笑出聲,郎昶無奈搖頭,“希望如此。”他又輕輕拍了拍蘇漓的背,“記得這裏永遠是你的家。”

  蘇漓感慨道:“多謝皇兄。蘇漓有這個家,是今生最幸福的事,不敢或忘。”

  “有空多回來看看。”郎昶笑著走了。

  陽驍扁嘴,“哎呀,我又沒希望了。”

  蘇漓忍不住笑道:“你還沒玩夠?!”

  陽驍樂道:“小阿漓,我可讓你當上了皇帝,這功勞算第一了吧?!大婚可要請我喝喜酒!”

  話音未落,火紅的身影一閃,已消失寺院之外。

  蘇漓輕歎一聲,東方澤撫著她的臉,在她唇上輕輕一吻,“皇帝陛下,今晚就成婚如何?不要辜負了這良辰美景!”

  蘇漓推他一把,“好別扭,不許這麽叫!”

  他雙眉一挑,“你當我下的詔書是玩的?”

  “我不管,我才不想當什麽皇帝!”

  “好,好,你不管我管。這樣吧,今晚先洞房,明日再大婚……我可以考慮,替你暫代皇帝之職……”

  “去你的!”蘇漓笑著推開他,他卻不依地再次拉著她的手,“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晚,我們在禁宮樓頂看星星?”

  蘇漓怔了怔,“你記得?”

  “我怎麽會忘?”東方澤深深地看著她,“想不想再看一次?”

  蘇漓愣住:“現在?大白天……”

  東方澤攬過她的腰,縱身一躍,跳上樹枝。大樹枝繁葉茂,高大參天,上可望天,下可將定都美景一覽無遺。蘇漓忍不住驚呼一聲:“好美!”

  他攬她入懷,輕撫她的臉頰,“良辰美景,奈何?”

  蘇漓輕笑,“星星呢?”

  “你要星星,我定然會給。”他在她唇邊輕吻。

  蘇漓忍著笑,偏開頭,“哪兒啊?”

  “噓……”他低頭,一隻手掌住她的後腦,加深了這個吻。她微微閉了眼,回應著他的深情。

  夜色漸漸降臨,繁星滿天閃耀。

  日月星辰不老,人間真情永在。

  ------題外話------

  據說明天是萬聖節,希望這三萬字的短結局能博大家一樂。

  休養了這麽久,身體還是不大好,最近也有些亂七八糟的事,總是比較忙,原定的定國篇和天下篇短時間內恐怕無法完成,瀟湘也不允許再繼續停更,所以寫了個短結局發上來,給這篇文先打上完結標簽。等後兩部正式版寫完,在出版的同時會以番外形式發上來,到時親們如果還有興趣就繼續看,不想看了就當這個是最終結局,至少這個還算歡樂,也算圓滿。

  千萬不要說我爛尾啊,因為我還在努力地寫(t﹏t)……

  祝節日快樂!愛你們~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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